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鯉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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鯉魚

山洞內,水滴從潮濕的洞頂往下滴。

夏薇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又再次來到了山洞,就是當初他從水星逃亡來到地球後進入的那個山洞,地上堆滿稻草,狼蛛織了網,上面包裹著將死的鳥雀、爬蟲。

上一秒,他還在漩渦的中心,眼看就要被吸入無望黑暗,為何現在來到了這裏,難道,是哪個綠衣人救了他?

看著荒涼的洞穴,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,死亡女巫就站在水窪處,雙手燃起鬼火,嗚啊嗚啊地念著咒語,奪去少年少女的魂魄,洞穴的草堆上全是白骨。

“吾眼之眼、吾命之命”

那句話回響在耳邊,父王母後永遠地離開了他,哥哥被摘除腺體後受盡折磨,半瘋半傻。烽火夜,他忍著悲痛,從水星逃離,意外地墜落藍色星球。

這裏,灰狼犬護了他一時,帶他到了福利院,遇到了宋爺爺。他忘記了一切,忘記了自己本是水星皇子,開啟了一段新的生活。

福利院裏,宋爺爺教他識字、教他做飯打掃、帶他逛集市、告訴他善意終將迎來善意,直至夏夜的一場大雨後,宋爺爺因為心臟病突然被送去醫院,從此斷了聯系。

“吾眼之眼、吾命之命”

那句話混合著好多個聲音,母後的、父皇的、灰狼犬的、宋爺爺的、李富貴的、牧鴿的、丁超的,他們一同念著,好像那是一句念了就有強大魔法的庇護咒。

聲音之外,他看到一排人站著,手拉著手,準備也念出那句庇護咒,他們凝重而憂傷地望著他,這些人裏,都是熟悉的面孔:哥哥、韓將軍、宣銀虎、禹西丁、花蕪、李忘川。

夏薇腹內一陣絞痛,他突然想起來羅煞剎說的那句話,如果現在跟我走,可以免除成百上千的死亡,你如果拒絕離開,害死的,不僅是你,你身邊的人,你所珍視的,會在你之前死去。

一張張的面孔,循環往覆地閃現,夏薇在閃回的中央,看著那些曾經熟悉的臉,他們笑著,親切美好,就像沒有被卷入過紛爭動亂,沒有歷經迫害,活在幸福之中。

夏薇手肘撐在地上,他先擡起左腿,找到著力點後慢慢地站起來,腹內劇痛難忍,他捂著肚子,最終直直地站起來了。

綠衣的時空穿越者,凡不塵,在洞穴內靜靜地觀察,他斜靠在洞壁上,雙手交疊,一雙眼睛露出綠色的光,像一雙蛇的瞳孔。

夏薇轉過頭,向著陰森綠光的地方走去。

“你為什麽救我?”夏薇冷靜地問道。

“救你的,不是我,是你自己”凡不塵說道,“你沈溺在過去,耽與情,困與情,這是你墜落的原因,也是你生還的原因。本來,你就要被漩渦吞沒,可是,你遲遲地徘徊在漩渦之外,距離死亡很近,卻又沒有被卷進去,這是上天的旨意,也算你的造化。但是,你劫數難逃,你已經用掉了一次穿越蟲洞的機會,還有一次,如果選擇現在離開,離開當下,我可以帶你走,去到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,你可以大展宏圖,充分實戰才華,而不是在煙火中耗盡生命”

“你們都說要帶我走”夏薇笑笑,“其實,我早就看穿了,黑衣紅紗的羅鬼,是個龍魂,千年前還在水星之岸的沙灘上,骸骨被鐵鏈鎖著,綁在半截沒入沙土的征船,我看到龍骨,看到龍頭那雙空洞的眼,死亡之氣沖我撲來,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為什麽。現在,他讓我跟他走,不過是想借助我的向導之魂,水星的皇族之魂,斬斷鎖鏈,助他逃遁,恢覆自由之身。你呢,綠蛇鬼王,你的目的是什麽?”

“當你救了要救的人,就會明白我的意圖”凡不塵說道,“你只有一次機會了,把握好。我把穿越蟲洞的表留下,你戴在手上”

時空穿越者袖子一揮,畫了個火束圈,一頭撲了進去。

夏薇出了山洞,他要去兌現和丁超之間的約定。

夏薇在洞穴內整理思緒,他跪在水窪前,捧起水,洗幹凈臉,水面上,倒映著依山傍水的大莊園內的繁華景致:重臣跪在大理石地板,內務官捧著一個蓋著酒紅帕子的托盤,上面是一頂鑲嵌藍寶石的王冠,他向大廳高座的方向緩緩走去,高座上的那個人,一臉慈祥的笑,身穿皇族的衣服,端坐著。

“公皇千秋萬代,萬代千秋”重臣們相繼地跪下,高聲大喊。

那個殺了母後、滅絕人性、背德殘暴的偽君子,竟然坐上了皇位。

夏薇恨得握緊拳頭,怒火憤然燃起,他瞳孔變得猩紅,氣得渾身顫抖,恨不得立刻撕下那個篡位者的假面目。一拳頭砸在水窪中,鏡面破碎。
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
蝴蝶撲扇翅膀,亂撞著玻璃。

潘伯宗坐在床頭的桌子前,鏡子中的他,憔悴、哀傷,他的手臂流著血,那是李世宰大皇子用刀子劃的,大皇子步步緊逼,親眼目睹弟弟慘死在支架臺上,他失去了理智,他拿起暗室中架子上的刀刃,沖向潘伯宗,他用力地刺、劃、砍,一邊捅,一邊質問潘伯宗,為何要背叛李裕,他不是最愛李裕的麽,他不是答應過弟弟,要到外星系接他回家,這就是他所謂的承諾嗎。

潘伯宗絲毫沒有反抗,一來,王室不能以下犯上,皇族的一切行動,王室只能遵從,不能有半點違逆,二來,他的確辜負了李裕,沒有兌現當初的諾言,即便在知曉了夏薇就是他的李裕後,他沒能及時采取行動,才讓公王有了可乘之機,他向來謹慎,思維縝密,怎麽就沒有意識到,打從他真正與李裕重逢,公王的眼線已經盯上了他們,可他和他的夏薇,沈浸在短暫的再次相遇裏,在愛的潮水中難分難舍,全然未註意到危險悄然而至,大網正在慢慢收起。

大皇子連連刺了幾十刀,潘伯宗站在玫瑰花血紅的光陰裏,忍受著刀刃,他感受著皮膚被劃開,肉如同豆腐一樣,被輕易地割裂,那刀刃鋒利無比,刀刀刺入骨頭。

直到守衛兵將們奪門而入,把假裝癡傻的大皇子押走,潘伯宗一直保持安靜,悶聲不吭,只有額頭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。

他聽到外面的士兵歡呼,說降服了白塔的叛逆,把那黑金後裔的手腳筋挑斷了,準備和瘋王子關在一起。

潘伯宗成了孤家寡人,他唯一的隨從,韓山月韓將軍,被刀疤臉剜掉了眼珠子,雙目失明,鎖在城門口的樹樁子上。公王的眼線,潛伏在四周,密切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,他多次打算營救韓將軍,卻擺脫不掉那些暗處的老鼠。

他從地下室走出來。

動亂不到十分鐘便平息了,守衛們收起兵器,劍插入劍鞘,匕首別在腰間。

潘伯宗從餘光中註意到,那些士兵們在看著他,以守衛註視叛臣的目光看著他,沒有把他當成伯王一族的統領,他們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怕他,因為有消息傳出,伯王的寒月冰魄針沒了,所以才會臣服與公王,低頭當一條狗。

一條狗而已,有什麽好怕的。

一個曾被潘伯宗救下的仆人,悄悄進入伯王的寢室,向伯王傳達消息消息。

“王爺,不好了,他們又把大皇子關在了密室中”小仆人不安地說道,“長郡主去向公王求情,公王沒有給長郡主面子,當著幾十位水星族長和王室的面,公王宣稱,凡挑釁他的人,就是挑釁水星,與整個水星為敵。公王發話,等加冕禮結束,他就要正式地收拾反臣,之前他念在先聖皇的面子上,才留大皇子一命,奈何大皇子叛逆之心不死,自尋死路,就怪不得族人以水星之刑來懲戒他。”

水星之刑,是最為嚴厲的酷刑:將犯人鎖在籠子中,浸入徹骨的冰水之中,冰水成刀,向導操控冰刀攻擊囚徒,類似淩遲之刑,九九八十一刀後,將籠子升起,轉移到烈焰中,向導再操控火焰,以火焰刀淩遲囚徒,九九八十一刀後,籠子從火焰移回冰水之下,如此循環往覆,直至囚徒暴斃而亡。

“那四大王室,以及皇族的旁系和封臣,沒有一個人站出來,聲援大皇子麽”潘伯宗說道。

“這,,,,,”小宮人支支吾吾,“王爺,實不相瞞,四大王室中,要說誰最有資格、最有可能站出來的,只有,,,,,”

潘伯宗明白小宮人的欲言又止,王室中最有可能站出來的,除了伯王一族,還會有誰呢,可伯王都已經歸順,其他王族更不敢出動,他們勢力薄弱,別說與公王抗衡,自保都困難,公王不把他們族人拉到聖醫司去煉制太陽真火信息素,已經算網開一面了,若冒失地站出來,充當英雄,為已經覆滅的皇族匡扶正義,那不是勇敢,而是蠢,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。

潘伯宗目光憔悴,他握住小宮人的手,謝謝他的好意,讓小宮人從後門走,這裏到處是公王的眼線,別暴露了自己,惹來殺身之禍。

小宮人拜別伯王,確認後門安全後,趕緊鉆進了竹林,從小道走了。

一個寒鴉,落在窗戶邊,長喙啄起玻璃,快要窗子啄破。

“鯉魚,鯉魚,大鯉魚”寒鴉叫著。

潘伯宗起身,撣掉衣服上的塵土,開了窗戶,放寒鴉進來。

“鯉魚,鯉魚”寒鴉叫著,“來了,來了,來了”

“他不是已經逃走了,怎麽會回來”潘伯宗吃驚地問道。

“鯉魚,鯉魚,來了,來了”寒鴉叫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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